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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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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心亂

清脆的鳥啼聲朦朦朧朧透過意識浸入腦海, 溫憬儀微微動了動眼珠,隱約能察覺到晨煦的溫亮,奈何眼皮似有千鈞重, 實在難睜開。

她又迷迷糊糊睡去。

直到被飯食傳來的濃郁香氣勾出饞蟲, 她的意識瞬時回籠。

菌菇清新的香氣混合著山雞和火腿的肉香味,誘人欲罷不能。

“菌菇煲飯!”

溫憬儀連忙睜開眼睛,一骨碌爬起身來, 透過長長的床帳向外看去,尋找著氣味的來源。

陽光已經透過大開的窗楹灑入寫雲居內, 一道頎長清峻的身影坐在庭院內, 陽光耀目, 映得他的面容如琢如磨般俊美無儔。

溫憬儀透過紗帳,隱約看見宣晟正慢條斯理地擡手攪動著桌上的什麽,眉目充滿了專註。

“啊!”

她驚呼一聲,連忙躲回被子裏,臉色通紅。

昨夜發生的事, 像一場夢一樣。

她恍恍惚惚地,一顆心像不受控制般被宣晟牽著走,竟然、竟然……

“假的吧!”溫憬儀欲哭無淚地縮在被子裏小聲嘟囔, 只覺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被子外頭的世界, 還有那個人。

若這一切都是假的,大約還合理些……

奈何她此時清醒得很, 理智告訴她, 昨夜就是她一時色令智昏, 不對、是頭腦發熱, 竟然稀裏糊塗地答應了下來!

溫憬儀真的很希望時間停滯在此刻,或者就讓她在睡夢中醒不來該多好。

奈何怕什麽偏偏來什麽。

“吱——”

雕花門推開發出的輕響幹脆利落, 卻嚇得溫憬儀心臟狂跳,她僵著身子縮在拔步床上一動不敢動,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不敢面對前來興師問罪的大人。

“郡主,少師大人說,您若是醒了,請您出去用午膳。您一早未進食,脾胃該受不住了。”壁青略帶幾分遲疑的聲音直達耳內,似是有些不解為何一夜過去,他二人之間的關系忽然發生了奇怪的改變。

見溫憬儀縮在被子裏不說話,壁青只得繼續按宣晟的吩咐,說道:“少師大人親手烹制了您最愛的山菇煲飯,山雞是今早現抓來宰的,火腿是三年制的。他還煮了一碗山筍湯,裏頭加了幾尾鯽魚,又鮮又靈,您一貫愛喝這……”

“壁青!”溫憬儀猛然掀開被子,氣鼓鼓道:“你幫他傳什麽話!這是我的院子,像他這般不請自來的登徒子,你就該立時將他打出去!”

壁青抿唇一笑:“郡主,您睡了這麽久,確實該吃點兒東西了,人可經不起餓。何況,這整座山莊都歸少師大人所有,奴婢可沒那份膽量。”

一句話便戳破了溫憬儀的虛張聲勢,她只得怏怏推開阻在身前的軟被,壁青見狀,連忙為她打起床簾。

待洗漱畢,那股飯菜香味愈發濃烈,簡直飄得整座寫雲居都是。

原來的寫雲居,仙意縹渺,如同高踞仙山之上的金銀臺,與人間煙火不沾分毫瓜葛。

此時卻被宣晟的一飯一湯直接拉入紅塵,任你何等仙君神妃來了,都要被這香氣引誘著洗涮一遍腸胃。

溫憬儀才步出正堂,踏上滿是山石藤蔓鋪陳、鵝卵石遍地的庭院內,四腳小方桌穩穩當當地立在草叢上,陽光下那小吊爐內的魚湯雪白,翻滾之間熱氣湧動,她不禁暗暗吞咽口水。

宣晟頷首道:“坐,再晚些鯽魚便要煮老了。”

她故作姿態道:“這是做飯吃飯的地方嗎?還君子遠庖廚呢,師父若是知道你這般亂來,定然會後悔收了你這個逆徒,把他老人家當年練字的好地方活生生變成竈房了。”

宣晟雖未笑,溫憬儀卻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被她如此明嘲暗諷一番,他自巋然不動,厚顏無恥得很。

“師父知道我是為了照顧你,只會滿意我身為師兄關照師妹,不會介意這等小事。”他淡聲反駁,手上已經揭開了煲飯的砂鍋蓋子。

濃郁香味霎時間撲鼻而來,香得溫憬儀都懵了一瞬,肚子內的饞蟲簡直抑制不住地作祟,令她口中唾液無限分泌。

宣晟拿起小碗先舀了一碗湯與她,又道:“先把湯喝了再吃。”

與美食作對,便是同自己過不去,溫憬儀歷來看得開,說坐便坐,拿起調羹就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山筍的鮮味與鯽魚的清甜交織,安撫了她躁動的腸胃,滋潤著四肢百骸,但她只覺得餓得更厲害了。

接二連三幾口喝完了湯,溫憬儀毫不客氣拿起堆得小山尖似的碗,開始大快朵頤。

山菇煲飯是師父當年自創,他領著溫憬儀上山撿拾蘑菇,而後又吩咐廚房做了這麽一碗飯出來,徹底治好了溫憬儀不愛動彈的懶病。從那之後,她有事沒事便跑上山去,琢磨著找些什麽新鮮玩意兒做成好吃的。

也為宣晟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麻煩。

因為這一碗飯,勾起了二人相同的記憶,溫憬儀吃了幾口,那種羞赧情愫又再度湧上心頭。

“你……”

她開了口,勉強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問宣晟道:“究竟是怎麽知道阿選的身世的?”

昨夜一過,連師兄都不喚了。

聽她如此說,宣晟手上的筷子微微頓住,凝眸看向她,道:“那日你從甘泉宮出來後,突發暈厥,我便有所懷疑。加之你醒來後,那幅遮遮掩掩的模樣,欲蓋彌彰。青兒,若你日後想瞞住我什麽,還是裝作無事發生樣比較有用。”

不知怎的,此時聽他叫自己“青兒”,倒無端多了些纏綿情意,溫憬儀又覺熱意湧上面龐,抑制不住地開始羞赧起來。

等等,什麽叫日後她想瞞住他……溫憬儀總覺得他是意有所指。

來不及分神,只聽宣晟繼續道:“那日甘泉宮內發生的諸事,我都已查明。你和丁昭儀的一舉一動,雖然竭力掩飾,但終究露出異樣,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你們先前在殿內舉止言談如常,卻在四皇子進了殿內之後,忽然大失常態,又莫名其妙將所有人打發出去,個中緣由我便可輕易聯系到四皇子身上。”

宣晟竟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本事?

皇宮禁內,他甚至可以隨心所欲打聽宮嬪言行舉動,溫憬儀駭然,心頭湧上沖動想回顧一圈自己做過的那些對不起他的虧心事,卻又不得不強自壓抑,繼續聽他說。

“探查之人傳訊來,在你離去之後,丁昭儀將自己關在小佛堂裏三個多時辰,到夜深才出來。在佛堂裏尚未燃盡的紙張上,依稀可以辨認出《往生咒》的字樣。丁昭儀父母俱在,並無至親離世,陛下又身體康健,那麽她是在為誰祈禱往生?這往生之人,大概就與你們的密談有極深的聯系。丁昭儀的往事,瞞得過別人,但我在英王潛邸時便為他謀士,自然清楚內情。”

溫憬儀悚然一驚,看向宣晟。

她本以為宣晟會繼續揭露溫選不可言說的身世,可誰知他卻話鋒一轉,說起了連她都不知的丁昭儀往事。

丁昭儀,從前是東宮殿下的宮禦,可莫名其妙就入了英王府。

這件事在當時由溫憬儀的母妃一手操辦,極為隱秘,太子妃不曾讓溫憬儀知曉半點內情。

那日在甘泉宮內,丁昭儀絕望而屈辱的神情再一次呈現在溫憬儀眼前,她請求溫憬儀不要再追問的卑微語氣,言猶在耳。

“什麽往事?!”她迫切追問道:“師兄,你究竟知道什麽?”

宣晟淡淡看她,道:“食不言,若是還要吃,便吃完再說。碗中煲飯涼了,香味便散了大半。”

溫憬儀一口氣橫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十分氣結,只覺他這吊人的本事已然是爐火純青。

什麽食不言寢不語,分明是他不滿自己辜負了他辛辛苦苦做出來的佳肴,要她細細品嘗。

奈何急於知道內裏故事,有求於他,溫憬儀也只得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地往下送,生怕宣晟一反悔便不肯繼續說。

“慢點,師父的教導都丟在腦後了?食飯過急,不宜養護脾胃。”那監工的聲音如討命般傳來,溫憬儀一面放緩了吞咽速度,一面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宣晟嘴角有微不可察的笑意。

用過午膳,填滿五臟廟,溫憬儀只覺渾身都舒坦。午風吹拂過她的面龐,連每一個毛孔都透著愜意,她那副懶洋洋的神情,像極了被捋順了毛的小貓。

再怎麽不願承認,宣晟確是只憑廚藝便能將她拿捏得死死的。

歇過一陣,她不曾忘記方才的話題,便邀請宣晟一道散步。

午後太陽正盛,二人慢悠悠地順著林蔭下石階信步而行,倒不知所去何方。

林中溪水潺潺和蟬鳴聲間或傳來,更顯得幽林寂寂,天地之大,獨他二人。

“此處只有我們,你還不能說嗎?”

溫憬儀看宣晟毫無繼續講述的意圖,咬咬牙,開了口。

這般沈默著不說話,無非便是想逼迫她先開口。

明明昨夜還說什麽,想參與她的人生,轉頭卻又這般欺負她,溫憬儀憤憤咬唇。

宣晟瞥一眼她的情狀,便知道她所思所想,輕笑出聲:“我還以為,郡主吃過便不肯認賬,宣某的便宜豈非被郡主白占了?”

溫憬儀想起昨夜自己那副情難自已的模樣,想起唇齒交融的纏綿,小巧的耳朵漸漸染得紅透,她磕磕巴巴道:“吃什麽?我何曾占過你的便宜?”

宣晟一本正經道:“方才郡主才吃過臣所制的湯飯,怎麽一轉眼便不肯認了?郡主怎麽耳朵紅了?”

說著說著,他的眼神游移到溫憬儀的耳垂之上,不禁又笑:“除此之外,莫非還有別的?不知郡主想起什麽了?”

一派光風霽月的坦蕩模樣發問,倒是顯得他無私極了。

“你不想說就別說,最好一個字都別說!”溫憬儀臉皮薄,禁不住他這般調笑,羞得不能自已,丟下這句硬梆梆的話語,便大步往前而去,將宣晟撇在身後。

宣晟含笑上前兩步,拉住她的手,認錯:“是師兄不好,不氣了,嗯?”

若是被他幾句話就能哄好,未免傷了永嘉郡主的尊嚴。

她狠狠掙紮幾下,手卻依舊被他牢牢抓握住,溫憬儀嘟著嘴別過頭去,就是不肯看他,顯然餘怒未消。

宣晟輕聲嘆息,哄她:“小沒良心的,昨夜是誰倚在我懷中點的頭?又是誰今日一早便吩咐侍女將我打出去、見我如見陌生人一般,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還敢說自己未曾賴賬,你這般始亂終棄折磨於我,當真是上天派來的討債鬼。”

不料他會在此時此地忽然提及昨晚之事,溫憬儀一時慌亂起來,她固執地不肯回頭看宣晟,實則已經心如亂麻,不知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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